Afuterose

你所见即我 我不反驳

衔尾蛇(一)

d艺|我流哨向我流战损|世界观瞎编|禁止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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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安艺并不熟悉战争边界线充斥着经久不散的灰蒙蒙感,那是永不停火的硝烟、拖拽装甲或者尸体蓬起的土尘、干燥缺水气候下干裂开的空气,脱水彻底的面包边角宛如砖块,吞咽时在口腔食道划出细小的伤口。也不熟悉前线相距不足九公里的野地医院,深深掩蔽在山谷,有漫溢蒸腾的晨雾和淅淅沥沥的夜雨,黏腻细密的水汽覆盖在裸露肌体的每一寸,细菌恣意感染,拢住了一股子脓水和腐烂的味道。他虽然人在西线前沿,但是出任务的机会却少得可怜,听起来很可笑,可笑在西线不败传说的钢铁之军,居然还有被保护得严丝合缝的羊羔,怪西线狼部的总指挥有近乎偏执地护犊之情。


他此番来这里才看到,所以一闭眼总是这些。而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跃跃欲试。说到底他骨子里流的还是狼部的血液,激越而嗜杀,断没有死守军需处当羔羊的道理。


安艺等待一场意料之外的偷袭,敌军先行团如鬼魅尖刀一般喇开防御,措手不及,趁乱给他一个另寻明主的机会。他一向做得很好,带着嗜血的兴奋乘势而为,一边用不要命的架势为队友搏一个生门,一边甚至炸弹要落在几步开外能得到怎样的伤势都做了充分的预设。


这里是圣心医院,距离大前线超过五十里,背靠首都,床单被褥洁白,大而暄软,软绵绵无从着力。他这几天才缓慢拖沓苏醒过来的官觉依旧迟钝,被浓重的消毒水扑了,也只是一点点,甚至觉得清香,陷在暄软被褥里,先是心惊——他在想金蝉脱壳成功的可能性。


这些天有太多人在他半梦半醒间来看望他。他不认识,“战地”记者们拖着长枪短炮跟着,一瞬间就把病房填得喷满,他们在他床头侃侃而谈,吵着安艺受损的平衡觉,他在昏沉里听见他们的声音,谈论他的身份和来历,有人自鸣得意,说我了解,这样的伤势肯定是西线的。然后又表示痛惜,说那边刚刚遭遇突袭,损失惨重。他们谈论政治,好豪迈,说一路要踏平西线去。


西线,西线。他一口气倒不上来,想吐,放佛空荡荡的食道里还充斥着木屑与灰烟,想要说话。


他们还表示忿懑与惋惜,为首的那位大腹便便,说,孩子,是联盟的失察,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动用感官炸弹。


感官炸弹。安艺失策在这里。


他在非常缓慢地好转起来。只是硬抗感官炸弹的后果总结起来怕是能写半本族谱,何况是在强行链接了四位哨兵的情况之下,那么多崩溃了的官觉一齐涌进他的精神图景,像是金刚钻头的裁纸刀,或者是重力加速度下锥状的冰雹,兜头灌在他身上。要豁出性命才能把他们的冲击全部缓冲,全部安抚,他满口腥甜地站在那里,喉咙里的血不知道是从大脑涌出来的,还是精神图景里。他听得见精神图景崩碎的声音,像一千万只叮当作响的铃铛,像被炸开的凌迅的冰河。或许是自认逃离之计做得绝情,所以先送大半条命留给旧主。


安艺目前的主治医师面目良善得几乎慈眉善目,他讲起来精神图景的损伤是不可逆的时候,神态温柔地几乎要滴下蜜水,无限柔情,安艺联想到西线狼部那位总指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他伸手来拍拍他的头,安艺几乎是下意识地在一瞬间绷紧了全身吱呀作痛的肌肉,左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格挡,拽飞了手臂上的针头,飙出一串血珠。很靓丽的抛物线。


他们俩都吓了一跳。


主治医师讪讪地笑了一下,手上倒是非常麻利地摁住了针孔,说,“这么严重的应激?”


安艺没有回应他。他非常不自然地牵了牵嘴角笑了,弧度僵硬像吊着八具尸体,声音非常哑,几乎是有点抬不到正常说话的音量,说,“医生,你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回前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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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多方洽谈,我们最后的决定是,将你暂留朱雀部。”


安艺苍白如纸的嘴角动了动,“……多方洽谈?”他咳嗽了两声“跟西线联系上了?听起来我还挺吃香。”


联盟塔的下派人员把调动指令递过来,示意他签字,她很漂亮,有着少女感的姿容,做派利落,本人却是个碎嘴子,“那可不是吗,战时向导紧缺,你也知道,何况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向导,哪里都抢着要。听说你问医生什么时候能回前线……联盟考虑到你的身体状态不适合留在西线,刚好雀那边有近期觉醒的新哨兵,他们的意向是跟你配对一下,便跟联盟和狼进行了协商……”念叨完才觉得多言,讪讪找补了两句,“你比我弟弟还小,怪可怜见,我多说了两句,这些本来该是你到雀那边对接的……签字吧,军人执行命令是本分。”


他陷在病床里的样子显得很单薄,唯一浓重的色彩是头发和眼睫,低垂签字的时候更丧气似的,说,“会不会觉得我像个逃兵……或者叛徒?”


联盟塔那位显露出疑惑的样子,“叛徒和逃兵也会抗住感官炸弹再跑吗?这样负责,给我来一打?”


安艺没说话,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代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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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艺在第二天看见了所谓”要去雀对接“的那位哨兵。


他被吓了一跳。第一眼是瘦,很瘦,瘦到带点支离的意思,身量蛮高,站在病床边的时候投下一大片阴影;第二眼就是满胳膊的绷带,安艺充满忧虑地想,刚觉醒的哨兵是吧,那估计是把握不好能力伤到自己了。于是伸手,隔着层层叠叠的绷带抓住了哨兵的手腕,意意思思地放了一点精神力出来想帮他疏解疏解,被碎裂精神图景伤的后遗症反噬差点喷出一口血。


现在轮到那位不请自来的哨兵被吓了一跳,他很自然地把攥住手腕的动作解释成求助或者痛极了的下意识,连忙俯下身撑住他肩膀,另一只手已经要去按护士铃,”……你还好吗?你?“


安艺拦住他按铃的手,咬牙挨过了一阵头晕目眩,额头撞在哨兵肩膀上,被嶙峋的锁骨一硌,生疼,但没力气爬起来,气若游丝地把话从牙缝里飘出来,“没……事,不要,不要叫人。”高低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缓了好久,哨兵很缓地把他从肩膀上撑住,小心翼翼地转移到病床靠枕里,觑了觑他脸色好了些,重新站起来敬礼致意,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朱雀军区的低保,代号是D,身份是哨兵。”正式的介绍讲完开始夹带私货,他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并不忸怩,“不是军区让我来的,是我自己的意思,如果打扰你了非常抱歉。因为我很想见你。”


安艺战遗后满脑子天旋地转地嗡嗡嗡还没消退,听他轻声细语的讲话如隔山雾绕,蓦然听到句“我很想见你”心里一惊,倒抽一口凉气。他按了按太阳穴,又揉了揉刚刚硌得生疼的额头,脑子一抽来了句,“怎么这么瘦啊你,以后多吃点饭。”


说完就开始后悔,虽然他在社交界一向享有盛名,但是这句话从内容到语气未免都太莫名其妙和暧昧。


低保很安静地看了一瞬安艺额头上被骨骼和粗糙训练服压出来的痕迹,靠近,俯身,用手心盖了上去,缓慢揉搓,同时左手轻轻托住了安艺的后脑勺,掌心温热,力度轻微。他仿佛思考了良久这句话的可行性,郑重地说,“好的,我会注意。”


安艺几乎是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开口闭口半天,不知道该对此情此景作何评价,于是讪讪笑了笑,说“你干什么。”


低保松手,掌心离开了两寸,脸却近了两寸,跟他保持毫不费力地平视角度,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照顾你……直到出院,跟我回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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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艺想,我可没钱雇得起这么贴心的护工。


在他看来,这位代号D的哨兵把过分多的时间浪费在他的病床前:端水喂饭、换伤换药、聊天解闷,出席有关他伤情的专家组会——不知道用的什么身份。亲力亲为的程度让人怀疑他的本家到底是朱雀部还是男德培训班。


安艺好几次“你没有别的工作了吗”都涌到嘴边,又被那副温和又平静的神情堵回去。他还想说“你别管我”,总显得太不知道好歹。低保似乎是在一丝不苟地做一些事,凡是见过那副神情的人都没法否定他。


新来的小护士看起来年纪很小,性格特别活泼,总是说他们俩长得像——当然她不嫌事大用的是夫妻相。工作的第一天误把在窗边工作的低保看成安艺,咋咋呼呼了三分钟联盟冷血冷情,怎么能让伤病患再费心费力,顺嘴狙击了一嘴看护的哨兵:“你的哨兵呢他跑去干什么了,把自己老婆丢在这里他没点数的吗!”正在义愤填膺之际,安艺从病房的洗手间里缓慢转出来,探出了个头发蓬松的脑袋。


他不知道该不该此时出现。


低保两步迎上去托住他胳膊,另一只手带过来正好搭在腰际,微微皱眉的神情,说“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的,护士小姐。”


小护士当场石化,支支吾吾了半天语言功能终于正常运作,多少带着点尴尬的干涩:“啊……哈哈……不是,你们长得真的很有夫妻相……我就在患者档案里看过一眼安艺,进来以为你就是……哈哈,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安艺摆着手笑笑,若无其事地打哈哈,“真有那么像吗,我看着也不像啊。”一步一顿地往床上挪,显然他对这种明晃晃的全然保护姿势并不习惯,多少沾点别扭,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令他很没安全感,一只手在空中招了招又没处着力,最后还是落在腰上的那只手上。


低保就很低很低地笑了笑。


小护士似乎是从尴尬的境地里琢磨着缓过来,打趣,“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这真让人羡慕。”她麻利地为他整理穿戴好监测仪器,记录出高高低低几个数值,低保也凑过去看,欣长手指在记录纸上点了几下,“这些都跟昨天差别挺大的。”她便笑着同他解释了两句,转过头对安艺温声细语地讲,“尽量还是少走动,好好静养,这类危及生命的伤情大意不得也急不得,有什么情况随时按铃叫我。”


在她走后,低保从随身终端里调出一份战报来逐字逐字念给他听,百分之八十跟西线有关。诚然。安艺想,真的是被他拿捏了。他体力不好,听不了两页就意识昏沉,在昏沉里一把抓住低保的手腕,说,“这么久也没听你讲,那你们雀是什么样的?”


低保维持了被攥住手腕的动作,没有移动,拇指摩挲了一下个人终端,“前不久朱雀刚刚改组,执行层大换血,如今上来的都是新人,相处起来都好,在担心什么?”


安艺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声音逐渐含糊,“当然担心,莫名其妙的调用,万一和你们那边处理不好关系我要往哪里去。我孤家寡人一个哎,多可怜啊。”


低保被这又小孩子气又娇气的语气词逗得有点想笑,想了想反手把他的手攥进掌心,“怎么就孤家寡人一个了?”他微笑着,语气上扬,也孩子气地蓬松,“我是你的哨兵啊,你怎么会一个人?你怎么会可怜?”他突然站起来两手撑在安艺枕头两侧,脸贴近了,安艺被深重困意拖得眼皮扯出褶皱来,用上目线看人的样子很乖巧,安艺又发了个疑惑的气音,“嗯?”低保就这这个姿势在他耳边说,“你不知道,我也是很优秀的人,觉醒天赋之后也是很优秀的哨兵,”话说得自负自傲,语气却温和,“所以,你什么时候接纳我?”


安艺想,算了,大意了,栽了。


安艺伸出手,手背上连着滞留针头而不怎么灵便,抚摸上低保的脸颊,微微用了点力朝自己引了引,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他心里涌起一点类似恶趣味又闷骚似的得意,疲倦地睁不开眼,却仰起脸笑,明知故问道,“……你说什么?”


低保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耳根连着脖子飞速红透了蔓延到衣襟里,他触电了似的站起来,把安艺的手安置回被子里,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强作镇定地抬手摸了摸侧脸,“没、没有,没说什么。你好好休息。”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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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不香大家将就吃一口,我脑子里:d艺小情侣先婚后爱疯狂do碍;我的文:摸到了妹妹的手,好耶(泪

*被迫连载 我写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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